2023年09月25日
第06版:周口文化 PDF版

《陳風(fēng)圖》考述

《陳風(fēng)圖》(局部)

□馮劍星

由宋高宗趙構(gòu)書文、馬和之繪畫的南宋書畫名品《陳風(fēng)圖》,是我國書畫史上卓有影響力的作品之一。對該作品諸多問題進行討論和研究,于宋代書畫有著積極的文化價值及書畫史料價值。

《陳風(fēng)圖》作為宋代書畫的代表作之一,以其特殊的作者身份、非同一般的文化含義、遞藏有序的歷史傳承,一直備受世人的關(guān)注,是諸多學(xué)者研究宋代書畫的重要作品之一。

宋高宗趙構(gòu)在位末期和宋孝宗趙眘在位前期,宋高宗親自書寫了《毛詩》全文,詔命宮廷畫家馬和之依據(jù)詩意進行配圖,成就了300多幅“書畫合璧”之作。元代的夏文彥在《圖繪寶鑒》記載說:“高、孝兩朝深重其畫。每書毛詩三百篇,令(馬)和之圖。官至工部侍郎?!盵1]宋人陳善的《杭州志》也記載說:“高孝兩朝深重其畫。毛詩三百篇,每篇俱畫一圖。官至工部侍郎?!盵2]用現(xiàn)在的眼光看,這當是一個巨大的國家文化工程,應(yīng)該持續(xù)了相當長的時間。統(tǒng)治者此舉之目的,徐邦達先生認為有兩點:一、《毛詩》的詩意適合入畫,因為歷代以《毛詩》入畫者頗多,代有可考之作;二、要達到敦倫教化、正風(fēng)更俗的政治性目的。但更應(yīng)該注意的是該作品的創(chuàng)作時間和創(chuàng)作背景,該作品創(chuàng)作時間應(yīng)該始于宋高宗退位前后,宋孝宗在位期間。這個時期的南宋朝廷局勢基本穩(wěn)定,與北方金人的戰(zhàn)爭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特別是宋高宗退位前的紹興三十一年(1161年)11月,金海陵王完顏亮南征,宋將虞允文在采石磯大敗金軍,完顏亮被部下縊殺,消息傳來,南宋朝野為之振奮。宋高宗于紹興三十二年(1162年)即禪位于宋孝宗,自己退居德壽宮,頤養(yǎng)天年,以詩文書畫自娛。這個時期的南宋大有中興氣象,此時皇帝手書《毛詩》,詔命馬和之配圖,亦可視作國家中興、詩禮教化的一個明顯的政治性信號。其實宋高宗對于儒家經(jīng)典的推廣一直非常重視,《咸淳臨安志·卷十一》記載,從紹興十三年(1143年)至淳熙四年(1177年),長達34年的時間里,宋高宗親自書寫了諸多儒家經(jīng)典,刊刻成石,立在太學(xué)?!坝鶗?jīng)”條目有“《易》《詩》《書》《左氏春秋》《禮記》五篇:中庸、大學(xué)、學(xué)記、儒行、經(jīng)解及《論語》《孟子》。”[3]《建炎以來朝野雜記·卷一》也記載宋高宗晚年的日常生活:“紹興末,上嘗作損齋,屏去玩好,置經(jīng)史古書其中,以為燕坐之所……又悉書《六經(jīng)》,刻石寘首善閣下。及作損齋,上亦老矣,因自為之記,刻石以賜近臣焉?!盵4]宋高宗親書《毛詩》令人配圖,當視作是朝廷對于儒家經(jīng)典推廣的另一種特殊形式。從傳世的宋高宗書法、馬和之繪畫的《赤壁后游圖》等作品來看,這種“書畫合作”的特殊形式,也是一種常見的文人筆墨情趣的體現(xiàn)。乾隆皇帝對此不以為然,認為是:“高、孝兩朝偏安江介,無恢復(fù)之志,其有愧《雅》《頌》大旨多矣,則所為繪圖、書經(jīng),亦不過以翰墨娛情而已,豈真能學(xué)詩者乎?”[5]此論亦不無道理。

馬和之作為南宋宮廷畫院最優(yōu)秀的畫家之一,關(guān)于其記載最早見于宋人周密的《武林舊事》卷八:“御前畫院:馬和之、蘇漢臣、李安中、陳善、林春、吳炳、夏圭、李迪、馬遠、馬璘?!盵6]此后,關(guān)于其身份眾說不一,有稱其為紹興年間進士入仕之說。有稱其為宮廷畫師說,似也可信。因有宋一代,經(jīng)舉薦入仕者,也不乏其人。馬和之擅丹青入宮廷畫院,后又轉(zhuǎn)而入仕,當亦屬一說。清人厲鶚《南宋院畫錄》甄別兩者觀點,得出結(jié)論說:“按和之官至工部侍郎,夏氏不列于院人之中??贾懿荽啊段淞峙f事》載,御前畫院僅十人,和之居其首焉,或者以和之藝精一世,命之總攝畫院事未可知也,草窗南渡遺老,必有所據(jù),今從之?!盵7]可見厲鶚更傾向于周密的觀點。但馬和之的繪畫藝術(shù)成就,為當時及后世所公認,這一點毋庸置疑。元人湯垕在《古今畫鑒》里說:“(馬)和之作人物甚佳。行筆飄逸,時人目為小吳生。更能脫去俗習(xí),留意高古,人未易到也?!盵8]所謂“小吳生”者,乃是小吳道子之謂也,可見其名重于時,影響之一斑。

馬和之身后擁躉者甚多,歷代臨摹宗法其作者比比皆是,如黃公望、王蒙、文徵明、蕭云從、董其昌諸人都頗受其影響。文徵明在《書馬和之畫卷后》題跋:“若其筆法之妙,則非和之不能。和之紹興間人,畫師吳道子,好用掣筆,所畫多經(jīng)書故事。思陵尤愛其畫,每書《毛詩》,虛其后令和之為圖?!盵9]

宋高宗是南宋書法的代表人物之一,其用功筆硯之勤,為歷代帝王中所罕見,嘗自云:“頃自束發(fā),即喜攬筆作字。”[10]“自魏晉以來至六朝筆法,無不臨摹?!盵11]以至于終其一生,于書法最是刻苦:“凡五十年間,非大利害相妨,未始一日舍筆墨”[12]“每得右軍或數(shù)行、或數(shù)字,手之不置”[13]。后人論及其書法之成就,也是推崇備至。明人陶宗儀在《書史會要》中稱:“高宗善真、行、草書,天縱其能,無不造妙。”[14]其書早年取法米芾、黃庭堅,如日本宮內(nèi)廳書陵部藏《佛頂光明塔碑》(1133年)拓本,純用黃(庭堅)體書就。美國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藏李唐《晉文公復(fù)國圖卷》題跋,則兼參黃、米之意趣。日本藏《賜梁汝嘉勅書》四通,亦多黃、米筆意。中年則直追魏晉,以二王為基調(diào)。所書《鴨頭丸帖跋》與《賜岳飛批札敕》等作品,最能窺見其書風(fēng)的變化。晚年自云:“故晚年得趣,橫斜平直,隨意所適。至作尺余大字,肆筆皆成,每不介意,至或膚腴瘦硬,山林丘壑之氣,則酒后頗有佳處,古人豈難到也?!盵15]尤見其于書法頗為自負。其楷書得意于王獻之,后取法鐘繇?!吨信d小記》有載:紹興十三年(1143年)“九月丁巳,宰執(zhí)奏江東提刑洪興祖欲石碑事,上曰:‘石碑安用?不善刻者皆失其真。學(xué)書惟視筆法精神,朕得王獻之《洛神賦》墨跡六行,置之幾間,日閱十數(shù)過,覺于書有所得,近已寫《春秋》終篇。學(xué)字若便寫經(jīng),不惟字進而經(jīng)亦熟?!鼻貦u曰:“平時諸生,未能有寫經(jīng)一部,此仰見圣學(xué)之不倦也?!盵16]以他48歲(1154年)所書《徽宗御集序》來看,筆墨極見功夫,高華朗俊,神清骨秀,大見唐人格調(diào)和晉人神韻,這和他晚年所書《跋曹娥誄辭》對比,晚年書法更趨向于晉人楷書。

關(guān)于《毛詩圖卷》題字作者問題,一直有宋高宗親筆書和他人代筆書之說。徐邦達、楊仁愷、啟功、薛永年等人對此說法不一,從“避諱”、書風(fēng)等角度給予過深層次的探討。歷朝人們在日常生活中,寫到需要“避諱”的字時需要用其他字代替或者“缺筆”以示敬畏,這是由來的書寫慣例。歷朝也多次頒布命令,明確需要避諱的文字。南宋《淳熙重修文書式》說:“凡廟諱御名,本字外同音之字,應(yīng)避者凡三百一十七。又有舊諱,濮王、秀王諸諱,應(yīng)避者二十一。是下筆之時先有三四百字禁不得用?!盵17]但是這個“避諱”問題,卻不是斷定“親筆”和“代筆”的唯一判定方法。比如《齊風(fēng)·雞鳴》的《詩序》中“故陳賢妃貞女夙夜警戒相成之道焉”,其中的“貞”字就沒有避宋仁宗趙禎的諱。宋高宗所臨寫虞世南《千字文》中“玄”“讓”“樹”“敬”等字也沒有進行避諱。其所書太學(xué)石經(jīng)中“懲”字有的避諱,有的并沒有避諱。那么用“避諱”來判定代筆與否,就顯得難以為憑了。從傳世的諸多《毛詩圖卷》題字看,確實水平參差不齊,的非出自一人之手。楊仁愷認為遼寧省博物館所藏《唐風(fēng)》為宋高宗親筆,其他作品題字則為他人代筆之作。薛永年經(jīng)過對比,認為《唐風(fēng)》書寫者取法褚遂良《倪寬贊》,和宋高宗楷書水平相去甚遠,為畫院書手代筆之作。所以對于某卷為宋高宗親書,某卷為他人代筆,如何明確厘定作者的問題,還需要進一步研究。即使是代筆之作,也自非俗手可以為之,因為其書寫者對宋高宗的書法模仿,應(yīng)該說能做到形神兼?zhèn)洌敒樗胃咦谑卓险卟拍転槠浯P。史書記載宋高宗代筆者為其吳皇后、劉夫人等,考據(jù)此說,信有可證處?!督ㄑ滓詠沓半s記》有載:本朝御筆、御制,皆非必人主親御翰墨也。祖宗時,禁中處分事付外者,謂之“內(nèi)批”,崇、觀后,謂之“御筆”,其后或以內(nèi)夫人代之。近世所謂“御寶批”者,或上批,或內(nèi)省夫人代批,皆用御寶。又有所謂“親筆”者,則上親書押字,不必用寶。至于御制文字,亦或命近臣視草焉。[18]徐邦達甚至提出“書畫皆偽”的觀點,認為“此一套畫不但較明顯地看出非一人之作,甚至一卷中各篇也是由多人雜湊完成的。即使不是因為書法的關(guān)系連帶定為盡非馬和之之作,光看畫的水平——就畫論畫,把它也全盤‘推翻’,亦無不可”[19]。此說過于臆測和武斷,實不可取。

《毛詩圖卷》繪制完成后,一直深藏南宋皇宮之中,宋亡后流散而出。直至清乾隆時期,乾隆皇帝舉全國之力,搜集歷代書畫精品入內(nèi)府,《毛詩圖卷》也相繼入藏其中。乾隆對《毛詩圖卷》格外重視,曾多次題識其上,如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收集到的第十二卷《宋高宗書馬和之畫商頌圖跋》上題云:“卷中烈祖篇后、長發(fā)篇前,凡兩裂痕,而字畫竟無散佚。抑又異矣!豈默有丁甲呵護,以待今日之裒輯而成厥終乎!審若是,則由頌?zāi)┒纤蒿L(fēng)始,安知不類聚神合,散者日以,還闕者日以續(xù),盡復(fù)馬和之真跡之舊乎。”[20]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得到《周頌閔予小子之什圖》后,題曰:“茲復(fù)喜得是卷,分而復(fù)合,洵乎神物護持,有不期然而然者?!盵21]乾隆前后得到《毛詩圖卷》共計14卷,以為是書畫精品之作,極為珍視。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命王杰、董誥、彭元瑞、阮元等人編撰《石渠寶笈續(xù)編》,于五十八年(1793年)成書,《毛詩圖卷》14卷皆在續(xù)編之列。

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毛詩圖卷》之《陳風(fēng)圖》入藏內(nèi)府,乾隆見后欣喜非常,在卷后作了很長的題跋?!蛾愶L(fēng)圖》自宋以來,代有臨摹之作。如明代畫家蕭云從得到該卷后,就臨摹了一套,流傳至今。清以后臨摹者眾多,作者水平也是瑕瑜互見。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至今馬和之名下傳世的《毛詩圖卷》就有33卷(幅、冊)。以至于傳世的《陳風(fēng)圖》就有三卷。一卷為上海博物館藏,卷后無董其昌、乾隆題跋,有清人李世倬題跋。一卷為遼寧省博物館藏,卷后有董其昌題跋,無乾隆題跋。一卷為大英博物館藏,有董其昌、乾隆題跋,無李世倬題跋。三卷中以大英博物館所藏為最精,通過對比可知,上博和遼博所藏均是依英博藏品為底本所臨摹,英博所藏當為真品無疑。

《陳風(fēng)圖》入藏清內(nèi)府后,世人一直難得一見。直到清末,經(jīng)過1860年英法聯(lián)軍的洗劫和1900年八國聯(lián)軍的劫掠,大量的書畫珍品流失海外,《陳風(fēng)圖》于此幸免,沒有流失于外。1911年溥儀退位,但仍可以居住在紫禁城,借此機會,溥儀以賞賜溥杰為名,將大量的書畫珍品運出皇宮,先藏在天津英租界的張家園,后又運到東北長春的偽滿皇宮,前后多達1200多件,這其中就有《陳風(fēng)圖》。據(jù)《故宮已佚書籍書畫目錄四種》其中《賞溥杰書畫目》所載,宣統(tǒng)十四年(即1922年,民國11年)“九月二十八日賞溥杰”的有:宋高宗書馬和之畫《唐風(fēng)手卷》,宋高宗書馬和之畫《陳風(fēng)圖手卷》。[22]溥儀被驅(qū)逐出紫禁城后到了天津,為了維持皇家的體面,開始出售偷運出來的書畫作品,日本藏《大雅蕩之什》就是此時購得。1931年偽滿洲國成立后,這批書畫被運送到長春偽皇宮東院圖書樓,存放長達14年之久。直到1945年8月13日,日本戰(zhàn)敗后,溥儀出逃被俘獲,所攜帶的書畫、珠寶等物移交給了東北銀行保管,這其中的書畫作品,就有一件《陳風(fēng)圖》,此件現(xiàn)藏遼寧省博物館。

溥儀出逃之后,偽皇宮一片混亂,值班的衛(wèi)兵看大勢已去,紛紛進入圖書樓進行大肆劫奪,很多書畫珍品被毀壞。此后,這批書畫珍品開始流向民間,被業(yè)內(nèi)稱為“東北貨”。大批的國民黨要員派人到東北搜求尋訪,買賣“東北貨”一時竟成時尚,以北京、天津、長春最為突出,進而由上海到香港,直至海外。特別是香港,是書畫流向海外的一個重要“中轉(zhuǎn)站”。著名收藏家王季遷由上海至香港中轉(zhuǎn),去美國定居,在此期間購買了很多重要的“東北貨”,其中就有《陳風(fēng)圖》《小雅鴻雁之什圖》等重要作品。后來楊仁愷在王季遷家中見到《陳風(fēng)圖》,認為當是乾隆藏《毛詩圖卷》中的十四卷之一。徐邦達也認為此卷《陳風(fēng)圖》當為乾隆鑒定題跋后的藏品。上世紀70年代,王季遷將所藏25件宋元書畫轉(zhuǎn)讓給了美國大都會博物館,其中就有《陳風(fēng)圖》。后來,美國大都會博物館又將《陳風(fēng)圖》轉(zhuǎn)售給了英國的大英博物館,直到今日猶藏于該館。余輝在大英博物館見到該圖,他在《英倫讀畫錄之二》中說:“《詩經(jīng)》大約可畫二十卷,總計約三百幅左右的畫面,大約留存至今的真跡也就十卷左右,《陳風(fēng)圖》卷就是其中難得的一卷?!盵23]

宋高宗趙構(gòu)書、馬和之畫《陳風(fēng)圖》長卷,絹本,設(shè)色,寬26.7cm×長739cm,現(xiàn)藏英國大英博物館。此卷以《詩經(jīng)·陳風(fēng) 》為創(chuàng)作主題,一書一畫,共計20幅作品。順序依次為:《宛丘》《東門之枌》《衡門》《東門之池》《東門之楊》《墓門》《防有鵲巢》《月出》《株林》《澤陂》,書畫各十篇。卷后有明人董其昌于萬歷壬寅(1602年)除夕夜前一天所作題跋,亦有乾隆題跋。董其昌所題跋文內(nèi)容為:“馬和之學(xué)李龍眠,而稍變其法,以標韻勝,不獨洗刷院體,復(fù)欲去伯時骨力蹊徑,而凌出其上,如深山道士,專氣致柔,飄然欲仙,雞犬拔宅,邀隔塵境,真畫家逸品也。此卷為余館師故韓宗伯所藏,是嚴分宜故物。畫既奇絕,而高宗書應(yīng)規(guī)入矩,無一筆無來歷。趙吳興書得法于德壽,信不謬也。和之畫毛詩亦有無高宗書者,皆未曾進御粉本耳。萬歷壬寅除夜前一夕燭下題。董其昌。是夕臨衡門篇,復(fù)展為長軸,加遠山數(shù)峰,兼用北苑意?!鼻☆}跋內(nèi)容為:“《陳風(fēng)圖卷》載于明茅維《南陽名畫表》,云是韓宗伯存良家藏此。卷后有董其昌跋,所言相合,卷續(xù)入石渠者。舊題簽作陳風(fēng)十章,今集合之,真跡各卷。其篇什不全者則書某風(fēng)某什數(shù)干篇,全者不復(fù)書。其篇數(shù)以示區(qū)別。并印繼鑒璽以藏識之。庚寅仲冬月御題?!本碇锈j有璽一:《乾隆宸翰》。鑒藏璽印有:《八璽全》《古希天子》《五福五代堂古希天子寶》《壽》《八征耄念之寶》《嘉慶御覽之寶》《嘉慶鑒賞》等。收傳印記有:“內(nèi)府書畫司印”、明“司印”(全文當為“司禮紀察司印”)、“學(xué)詩堂”、“口口堂印”、“韓世能印”、“韓逢禧印”、“朝延氏”、“劉承禧印”、“無諍居士”、“士介”、“其永寶用”、“吳廷之印”、“用卿”、“吳廷書畫之印”、“蕭云叢”、“古州鄭俠如印”、“鄭俠如書畫印”、“玄賞齋”、“商丘宋氏審定真跡”、“商丘宋氏收藏圖書”、“江村”、“宋犖審定”、“王氏季遷曾觀”、“寓意于物”、“寫心”、“卐有同春”、“見天心”等。此卷著錄于《南陽名畫表·七》《平生壯觀》《圖畫精意識》《石渠寶笈續(xù)編·御書房四》《石渠隨筆·卷三》《故宮已佚書畫目》《國寶沉浮錄》《海外所在中國畫繪畫目錄·東南亞歐洲編》《中國歷代畫目大典·戰(zhàn)國至宋代卷》。圖錄見《中國繪畫總合圖錄·卷二》《文人畫粹編·卷二》《宋畫全集·第六卷·第六冊》。

通過董其昌的跋文可知幾個重要信息:第一,對于馬和之作品的認定,認為是“畫家逸品”之作;第二,對于宋高宗書法的評定,認為“應(yīng)規(guī)入矩,無一筆無來歷”。特別提到趙孟頫書法師承于宋高宗,這一點論斷可謂別具只眼。最值得注意的是董其昌對于《陳風(fēng)圖》進行了臨摹,而且“加遠山數(shù)峰”。觀《陳風(fēng)圖》畫作十幀,只有《月出》一幀,遠景有淡淡遠山痕跡,當為董其昌所補。從這一點也可知,董其昌本人應(yīng)該沒有到過《陳風(fēng)圖》故事背景所在地河南淮陽,因為淮陽屬于豫東平原,一望無際都是原野,何談“遠山”,此為董其昌臆想之筆,實屬畫蛇添足,也是一段趣聞。

馬和之畫技師法李公麟,董其昌謂其“復(fù)欲去伯時骨力蹊徑,而凌出其上”,可見其畫技之高妙。特別是他獨具一格的“螞蟥描”,在繪畫史上影響深遠。以《陳風(fēng)圖》十件作品來看,無論是在技法還是在意境上,都可見技法之純熟、意境高遠之所在。如《宛丘》舞蹈人物之靈動,《墓門》樹木枝葉之繁密,《防有鵲巢》古木寒鵲之荒寒,《月出》意境之清曠,《株林》細節(jié)之精細等等,皆是心手相合之佳作,可視作馬和之極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

關(guān)于馬和之所繪《陳風(fēng)圖》中人物、衣飾、器皿、用具等是否還原了周朝陳國當時的場景,也需要我們進一步探討,它涉及一個很重要的“禮制”問題。黎晟先生認為:“《毛詩圖》中的人物衣冠圖像,大多數(shù)都可以在經(jīng)籍的注解與宋代圖譜、繪畫中找到直接或間接的證據(jù)支撐。相當多衣冠借鑒自《晉文公復(fù)國圖》,這表明馬和之在創(chuàng)作時,更多參考了南宋時人對于三代衣冠的一般知識。”[24]這說明馬和之在繪制《毛詩圖》的過程中對周代的禮樂進行了深入的研究。比如《陳風(fēng)圖》中《宛丘》舞蹈人物手中所持的鷺翿,《株林》中君侯所乘坐的車馬,《衡門》中的院舍和籬笆等等,都力圖還原周朝的原貌,這些細節(jié)在其他《毛詩圖》的祭祀、宴會等盛大場面中體現(xiàn)得更加詳細。

《陳風(fēng)圖》以它獨特的題材、特殊的形式、非凡的作者身份,不僅在書畫史上有著重要的藝術(shù)價值,對于我們研究周朝的歷史和民風(fēng)民俗,也有著一定的史料價值。

注釋:

[1]于安瀾編,《畫史叢書》,《圖繪寶鑒》[M],上海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1982,95

[2]《佩文齋書畫譜·卷五一》,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卷八二一,231

[3]宋潛說友,《咸淳臨安志·卷十一》,欽定四庫全書史部

[4]徐規(guī)點校,《建炎以來朝野雜記·甲集·卷一》[M],中華書局,2006,31

[5]清高宗,《御制文集·二集》卷十一《學(xué)詩堂記》,故宮珍本叢刊

[6]周密,《武林舊事》[M],當代中國出版社,2014,182

[7]厲鶚,《南宋院畫錄》[M]卷三,浙江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2016,49

[8]盧輔圣主編,《中國書畫全書·卷二》[M],上海書畫出版社,1999,900

[9]文徵明,《文待詔題跋》卷下,《叢書集成初編》,商務(wù)印書館,1935,25

[10][11][12][13][14]趙構(gòu)翰墨志,歷代書法論文選[M],上海書畫出版社,2004,366、365、366、366、366

[15]陶宗儀,《書史會要》[M],上海書店,1984,278

[16]熊克,《中興小記》[M],福建人民出版社,1985, 374

[17]《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經(jīng)部·小學(xué)類》[M],紀昀總纂,河北人民出版社,2000

[18]李心傳,《建炎以來朝野雜記》[M]乙集卷十一,下冊,北京,中華書局,2006,671

[19]徐邦達,《趙構(gòu)書馬和之畫(毛詩)新考》《故宮博物院院刊》1995年S1期,17

[20][21]《欽定秘殿珠林石渠寶笈續(xù)編·石渠寶笈》[M]四十二冊,84,75

[22]清室善后委員會,賞溥杰書畫目[M],歷代書畫錄續(xù)編(第五冊)[Z],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0

[23]紫禁城雜志,2010年第11期,47

[24]黎晟,《馬和之〈毛詩圖〉研究》,2014,上海大學(xué),博士學(xué)位論文

本版統(tǒng)籌審讀:董雪丹

2023-09-25 1 1 周口日報 content_214548.html 1 《陳風(fēng)圖》考述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