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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算英雄,真正英雄永遠留在了朝鮮——訪太康縣抗美援朝參戰(zhàn)老兵黃秀文

來源:中華龍都網

作者:馬治衛(wèi)

2020-10-26

周口日報·周道客戶端記者 馬治衛(wèi) 通訊員 薛召升  

人物檔案: 黃秀文,男,1929年3月出生于河南省開封市杞縣西十里鋪村,1951年3月光榮加入中國人民解放軍第40軍120師360團,同年入朝作戰(zhàn)。在抗美援朝大德山防御戰(zhàn)中榮立三等功一次,獲得“抗美援朝紀念章”“和平萬歲”獎章各一枚,1955年9月加入中國共產黨,1962年被軍部評為步兵“優(yōu)等射手”“一專多能手”。1963年5月轉業(yè)到太康縣常營鄉(xiāng)供銷社,后因工作需要調到高賢鄉(xiāng)上班至退休。

深秋的太康已有了濃濃涼意,在太康縣人民廣場內,該縣文化藝術志愿者身著志愿者軍服在廣場整裝列隊,唱起嘹亮的志愿軍戰(zhàn)歌。

此刻,在距此2公里外的太康縣棉麻公司家屬院內,抗美援朝三等功臣、現(xiàn)年91歲的黃秀文靜靜地躺在床上。雖然聽不見廣場上的戰(zhàn)歌,但那些鏗鏘有力的旋律他再熟悉不過。對于他來說,每一首戰(zhàn)歌,都代表著一段氣壯山河的往事。

“天地英雄氣,千秋尚凜然”。10月19日,記者懷著敬仰的心情來到該縣棉麻公司家屬樓拜訪抗美援朝參戰(zhàn)老兵黃秀文。見我們來到,老人十分激動!當談到抗美援朝時,老人的神情頓時嚴肅起來,就像開閘泄洪一樣,深藏在他記憶深處的抗美援朝那段光榮歲月中鮮為人知的一幕幕場景瞬間浮現(xiàn)在他的眼前。

抗美援朝老戰(zhàn)士黃秀文

響應國家號召入朝作戰(zhàn)

黃秀文出生于上世紀20年代末的“水東”抗日根據(jù)地所在地河南杞縣西十里鋪村,從小受革命教育熏陶,對共產黨懷著無比崇敬的心情。1951年3月,抗美援朝戰(zhàn)役激戰(zhàn)正酣,部隊大量招兵。當年20出頭的黃秀文正是熱血方剛的年齡,他積極響應國家號召參軍入伍。黃老說:“因為戰(zhàn)爭緊迫,我和其他新戰(zhàn)士坐火車直接到遼寧沈陽軍部,被編入第40軍120師360團后,在沈陽休整了大概一個禮拜,整理好衣物與裝備,然后就渡過鴨綠江到了朝鮮。中央當時的指示是,將我們河南來的志愿軍新戰(zhàn)士直接派往前線,這是一種榮譽,也是對前線的有力補充?!?/p>

當我們問黃老當時是什么心情,是否害怕?“當年過鴨綠江的時候,就沒想過回來,每個過江的戰(zhàn)士都抱著用生命保衛(wèi)新生共和國的決心,視死如歸。那個年代,大家的思想很簡單,就是活著就干、死了就算,從來沒怕過?!秉S老回答。

據(jù)老人回憶,他隨部隊是后半夜黎明時過的鴨綠江,部隊進入朝鮮,直接向大德山進發(fā)。一踏上朝鮮的土地,戰(zhàn)爭的慘烈場面撲面而來,令人心寒又心生對敵人的憤怒。朝鮮大地到處都是殘垣斷壁,道路坑坑洼洼,路兩旁彈坑一個連著一個,見不到幾個百姓,處處田荒地敗。他們沒走多遠,敵人一二十架飛機就‘嗡嗡’向他們飛來,不停投擲照明彈和炸彈。部隊領導立即下令讓他們下車防空。火車繼續(xù)前進,由于當時情況緊急,他們又是第一次經歷,下車時,有的將隨身帶的被子、棉大衣、干糧、咸豆等物品拿下來了,有的落在火車上了。天亮后,敵人的飛機活動更頻繁,也更厲害。為了躲避敵人的炮火,戰(zhàn)士們只能選擇夜間行軍,當時除了敵軍的敵機和炮火,最大的困難就是大部分吃的東西都落在火車上了,還不讓吃老百姓的東西,他們都餓著,渴了喝點雪水,經過兩三天才趕到老部隊所在地。

老部隊當時傷亡過大,一個連隊僅剩一二十個人。那時老部隊還分一、二、三線,一線主要任務是打仗,二線主要任務支援一線,三線主要是訓練。他們新去的戰(zhàn)士都被分到了三線,他開始學的是無后坐力炮,后又開始學重機槍,因訓練刻苦,沒過多久他就被送到一線。

當時,40軍的任務是在板門店東北方一側的“大德山”高地進行防御。而敵我雙方的形勢是對誰有利,誰就主動先打,誰得勢誰就先打,身為重機槍手的黃秀文主要任務是以重火力掩護步兵前沖,以火力點壓制敵人的火力點。黃老說:“當時,我們要把敵人壓制住,敵人就抬不起頭來,不把敵人壓住,我們就抬不起頭來,也就是你死我活的戰(zhàn)斗?!?/p>

黃秀文珍藏的軍服肩章

冒險深入敵人陣地搶武器

“有一次換防,我們剛剛到新陣地,槍還沒有架好,敵人像瘋了一樣地向我陣地傾瀉炮彈,經過一番猛烈轟炸,排長、副班長及班內幾名戰(zhàn)友被炸死,班長負傷,班里的槍也都被炸壞?!秉S老回憶說。

打仗沒有武器,仗怎么打?望著對面的美軍陣地,黃秀文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去敵軍陣地搶武器。當時,他們和敵人的陣地就隔一個山溝,大概直線距離也就1公里左右。他白天詳細偵查敵人的火力點、輕機槍、重機槍的具體位置,到了晚上,他帶領班里2名戰(zhàn)友就摸到敵人輕重機槍陣地,發(fā)現(xiàn)敵人輕重機在那架著,扳機用繩綁著,人卻在后面坑道里面,時不時拉拉線繩,輕重機就響一陣,子彈打完再裝子彈。他們在那趴了大概1個多小時,掌握了他們的規(guī)律,就爬過去把繩子剪斷,順著線繩摸到了敵人的坑道,發(fā)現(xiàn)除1名敵人在值崗外,其余的四個人都在睡覺。他們爬過去用刺刀將敵人全部刺死,隨后將坑道和前面架的機槍和子彈一窩端了回來。

聊到這,我們問黃老,當時,敵我裝備是不是差距很大?“別看美軍裝備精良,其實,他們正如毛主席說的,美帝就是紙老虎。那時候,比裝備我們是不行的,我們就是依靠打仗繳獲的敵人的武器和彈藥,我們之所以能戰(zhàn)勝敵人,靠的不是裝備,靠的是精神!”談到此處,黃老顯得信心滿滿。

黃秀文的部分軍功章

戰(zhàn)場上七天七夜未合眼

黃老介紹,1952年8月,我120師在朝鮮板門店地區(qū)西北方向“三八線”上一條公路的南側,“大德山”和“雙尖山”兩座高山線進行防御戰(zhàn),扼守在這兩座高地上,敵人多次進攻均未能得逞。雙方對峙著,敵人為了打擊我前沿陣地的偷襲行動和工事的加固,封鎖我后方補給運輸線,每天都要部署兩架“炮兵校正機”,在我前沿陣地中、低空飛行,嚴密監(jiān)視我前沿陣地的活動。敵人的觀察鏡高達60倍,發(fā)現(xiàn)我步兵有活動可疑的跡象便立即指揮部署前沿的坦克向我陣地炮擊,或指揮縱深的榴彈炮或重炮猛烈轟擊。

有一天晚上,美軍發(fā)狂了似的,密密麻麻的炮火向我方傾瀉,整個陣地上敵我炮火交錯,到處是爆炸的火光、升起的塵霧。美軍當時的戰(zhàn)術是以排為組集合在一塊往上沖,而我軍卻將班按三三制分成幾個組。我們一梭子彈打出去,可以撂倒好幾個敵人。我們三人一組,可以占領更多陣地,可以避免大的損失。在短兵相接的爭奪戰(zhàn)中,一會兒是敵攻我守,一會兒又是我攻敵守,整個陣地在反復爭奪拼殺中打得難分難解。

被打得惱羞成怒的美軍,天一亮就在飛機、坦克和大炮的掩護下進行瘋狂反撲。但陣地在我軍手中巋然不動,美軍以留下多具尸體而告敗。

黃老說,那場戰(zhàn)斗當時幾個人給我供子彈,把槍管打得起熱了,就換另一個槍管。當時,他所在的戰(zhàn)斗班有十多個人,誰也不怕死,一門心思都放在打仗上。

也就在那場戰(zhàn)斗中,他的右手指被敵子彈擊破,血流不止,當時自己用救急包簡單處理一下后又投入到戰(zhàn)斗中。這場惡戰(zhàn)持續(xù)七天七夜,敵軍付出慘重代價也沒有把陣地奪回去。戰(zhàn)役結束后,他受到上級嘉獎,榮立三等功。

抗美援朝凱旋隱藏功名

在抗美援朝停戰(zhàn)談判期間,雖然沒有正面交戰(zhàn),但仍然危機四伏,敵機一直在空中偵察。白天,我軍能看到“三八線”對面敵人持槍執(zhí)勤,同樣,敵人也看得到我們這邊。一旦談判不成功,雙方隨時就能打起來。

黃老回憶說,有一次上級讓120師換防,夜間往回撤一二十公里,可是我們剛剛到集結地域,又返了回來,因為美帝國主義又反悔了,我們又開始打,打到美帝國主義又開始談判。就這樣打了停、停了打,直到1953年7月停戰(zhàn)時刻,整個戰(zhàn)線才鴉雀無聲。

根據(jù)組織安排,黃秀文隨部隊在停戰(zhàn)的第二天早晨回國。當時,他坐著綠皮火車回到祖國。下火車時,他看到火車兩邊人山人海,歡呼迎接志愿軍親人勝利凱旋,歡迎最可愛的人歸來,當時的黃秀文激動得哭了,因為都沒想到能活著回來。當說到回來時,黃老眼中閃出淚花,塵封多年的記憶似乎又把他拉回到了70年前萬人夾道歡迎將士凱旋的感人場面。

回國后,黃秀文在40軍120師360團繼續(xù)服役,后來因訓練成績突出,1956年2月被提干,接著相繼又被評為步兵“優(yōu)等射手”“一專多能手”。1963年5月轉業(yè)到太康縣常營鄉(xiāng)供銷社,后調到高賢鄉(xiāng)工作至退休?;剜l(xiāng)后,黃老膝下二兒四女,但他對自己的功績和獲得的榮譽隱瞞不宣。

“我不算英雄,真正的英雄永遠留在了大德山”

當聽我們說要給他拍照留念時,黃老翻出了壓在箱底多年的軍功章、榮譽證書、針線包和老照片,一一展示給我們看,那份自豪和驕傲感油然而生。這些經歷過硝煙的“寶貝”,仿佛讓人親切地觸摸到了戰(zhàn)爭脈動,令人產生一種對英雄的崇敬。

紀念冊和證書雖然有些破損,封面上的字跡都有些模糊了,但翻開一看,能夠清楚地看到詳細地記錄著黃老職責、本班成員武器編號等內容。這些“寶貝”老人保存得相當完好,歷經了半個多世紀,字跡依然清晰。

當我們稱黃老是英雄時,黃老說:“我不算英雄,真正的英雄永遠留在了大德山?!闭f完這句話,老人心痛的淚水不由自主地從眼角滑落。

“看到祖國日新月異的變化,分外自豪!可每當回憶起在朝鮮戰(zhàn)場上浴血鏖戰(zhàn)過的烽火歲月,想到犧牲的戰(zhàn)友時,總會抑制不住流淚!”黃老的女兒黃永梅說,前不久,中央電視臺播放第七批在韓中國人民志愿軍烈士遺骸歸國,黃老守在電視機前看著直播熱淚長流,他一遍遍低聲重復著:“戰(zhàn)友們,安息吧,祖國在接你們回家,親人在等你們歸來……”②9

[責任編輯:李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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